June 5, 2010

政治為甚麼不能談﹖

政治為甚麼不能談﹖

——黑白是非面前並無所謂的中立

六四那年,我是香港大學一年級的學生,那些日子,看到的、聽到的,盡是教人傷心、令人憤怒的消息。然後有人在香港大學的太古橋寫上了「冷血屠城烈士英魂不朽,誓殲豺狼民主星火不滅」;在一九九七年六四八周年燭光晚會後,國殤之柱由港大學生護送進入港大,樹立在黃克競樓平台。雖然有人曾經想擦掉大字,雖然九七年校方曾經阻止國殤之柱進入校園。今後的日子,每年有人重漆太古橋上的大字, 有人清洗黃克競樓平台上的國殤之柱。因為我們都不會、不敢忘記六四。太古橋上的大字、黃克競樓平台上的國殤之柱能夠保留不易,可也教人相信,大學畢竟是一個孕育知識份子的搖籃。

今年,我是中文大學的研究生,六月二日早上醒來,收到中大寄來的一通電郵,驚覺大學竟以必須堅守政治中立的原則為由,拒絕學生會將「新民主女神像」放置於中大校園內的申請。這樣的說法,教人既憤怒又傷心,舉出所謂政治中立的原則,實在是對中大師生的一種侮辱,中文大學的管治者,你們應該知道黑白是非面前並無所謂的中立,可別對我說黑白之外還有灰色,用坦克輾過手無寸鐵的愛國學生,難道可以說是對嗎?這裡容得下中立嗎﹖譴責屠夫所為,不但是政治,也是道德。

所謂堅守政治中立的原則,說穿了只是向當權者獻媚,這不禁教人想起哈維爾的否定政治的政治,「那就是並不作為權謀、操縱技術的政治,不是作為對人類作操控式駕馭的政治,也不是作為把事情辦出來的藝術的那一種政治」,而是「作為實踐中之道德、為真理而服務的、為人及人對其他人的人性關切而盡力的政治」。現今的香港,其實是一個充滿權謀、操縱技術的政治的社會,君不見公投被當局如何杯葛抹黑、泛民主派如何被河蟹分化;這卻又是一個不能談政治的社會,於是有人愛把合理的訴求說成是政治化,於是扭曲文字的原意,搬出中立、溫和與理性,這些要不是麻痺人心,就是蠱惑人心。在《無權勢者的力量》中,哈維爾談及在當權者的隱藏權力下,有著一個明確的訊息:「如果可能的話別碰政治——把它留給我們!你只須做我們叫你做的事情,別嘗試深入思考事情;不關你事的,別多管閒事!閉上你的嘴,做你的工作,好好照顧你自己—那你就平安大吉!」現在劉遵義不也叫中大的師生政治中立嗎﹖政治只可以是他們這些當權者的策略與手段,因而在六月四日午夜收到的電郵,談及的卻變成了「大學本著一貫對同學的關懷,了解同學對舉辦紀念活動的感受,但須顧及師生同事的安全,希望藉著密切溝通,使事件得以圓滿解決。」「政治中立」的說法在往後的幾通電郵都不見了,誠然,若如有份投票反對擺放的新亞書院院長黃乃正強調決定沒有政治考慮,那為何又祭出政治中立的原則呢﹖令人懷疑校方的立場究竟是甚麼。這樣的充滿權謀、操縱技術的政治的確不該談。

大學,作為社會良心的最後堡壘,要堅持的正是「作為實踐中之道德、為真理而服務的、為人及人對其他人的人性關切而盡力的政治」,是否定政治的政治,正正是大學最應該談的政治。政治為甚麼不能談﹖黑白是非面前並無所謂的中立。當我們談學術自由、政治中立,不少人提及當年北大校長蔡元培如何捍衛學術自由、保護學生,我們不敢奢望劉遵義是這樣的一個校長,我們慶幸還有中大的師生、員工在捍衛學術自由、人文價值。這是六四那晚,我置身中大迎接民主女神的人群中的想法。

(201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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